兄妹俩闹作一团,其余几人对此司空见惯,端王孙女玉照县主拱火:“三娘是讷于言而敏于行,阿难就是恶语伤人了。”场中统共三四十人,这边闹起来很是显眼,阿四的被阿姊们吸引,指着姬宴平的所在激动地和谢有容说:“耶耶,去!”“好,耶耶带阿四去玩。”谢有容应了一声,心情相当不错,准备带着女儿去参合热闹。不料半路被人喊住:“有容!”亲近至此的,只有谢家人,还得是关系亲密谢家人。谢有容听着熟悉的声音侧首看去:“阿姑?”来人正是皇亲国戚中的纨绔子们避之不及的弘文馆学士谢隽心,客气或促狭,多称一声大学士。谢有容的母父都不在人世了,祖辈也早走个干净,撑起谢家名望的姑姑谢隽心算是名义上与他最亲近的人。谢隽心是不好不搭理的,她必定有事要说。“耶耶不能陪阿四去了。”谢有容遗憾地叹口气,将阿四交接给孟予,独自上前与谢隽心叙话。阿四不在意这些,兴致勃勃地往最热闹的地方进发,快乐才是人生最大的意义。姬宴平余光瞥见阿四的动向,立刻甩脱不知所谓的姬阿难,三两步冲上来。面对阿四时,姬宴平的话最多:“睡得好不好呀?今儿是阿姊们玩过头,忘记了阿四,明天专心陪阿四玩好不好?带你去放河灯。”好呀好呀,她还没放过河灯呢。阿四立刻抛弃了孟乳母,张手就要姬宴平抱。姬宴平无愧妹妹的信任,轻松地将她抱到怀里。除非有人许诺的更多,否则现在小阿姊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啦。生辰是要吃汤饼的,《齐民要术》中记载了水饮、博饪两种汤饼,后来经过发展,大周人的桌案上出现了第三种汤饼——冷淘。阿四在各人的桌上把三种汤饼见识了个齐全。博饪是面片汤,水饮是面条,冷淘就是冷面。其他人多是一人一案,唯有阿四年幼,与乳母同坐。阿四年纪小,独自坐不稳,就由宫人绣虎坐如簸箕,将她抱在怀里。孟乳母用小碗盛出小炉温着的水饮和鸡子放凉,再一点一点喂给阿四。每吃一口,孟乳母便要念叨一句:“长寿安康。”水饮不如阿四记忆中的面条长,基本上都是一尺长。因水饮又长又瘦,音同长寿,都乐得讨个彩头。阿四嘴上只顾张合,眼珠滴溜溜转到别人的案上。看起来还是冷淘最好吃,边上放着醋、姜、葱、盐等配料,盘子里的冰块都还没化,大夏天的吃起来一定很舒服。这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行为引起姬宴平的关注,按照排序,她坐在阿四左边。碍于年纪不肯给她吃多寒凉的,因此她案上放的是博饪,只给陪了小份的槐树冷淘。姬宴平见阿四盯着槐树冷淘不放,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让侍候的宫人用小碗分出两根拌好的冷淘送给心爱的妹妹:“我喜欢的,和妹妹同享。”当场给阿四感动了,孩子愿意分享爱吃的食物,绝对是真爱了。孟乳母笑赞:“三娘真是有阿姊风范。”然而,就连姬宴平都不让多吃,阿四就更不必说了。宫人在孟乳母的示意下,避开姬宴平的视线用温水涮了涮才让阿四尝一尝削减版的槐树冷淘。就算如此,阿四也非常满足了,将两根全年无休更新腾,讯群好:814816963都吃得干干净净。孟乳母估摸着她的食量,撤了桌上的汤饼换成鲜果。一旦吃饱了,阿四看美食就心如止水,最多拿一块剥皮切好的桃子磨磨牙这样子。宴会是少不了舞乐的,宫廷乐工不在少数,先帝朝时安图长公主查抄了平康坊后教坊人满为患,大多归为百姓,少数拔尖的留下来,说一句各有千秋不为过。堂上乐伎坐奏,乐工张好娘手捧檀板献唱,唱的是旧日的祝词。等她唱完一首,皇帝笑问诸位卿家:“这是往日的旧诗了,今时不同往日,该为我儿赋新诗才好。”1冬婳取出一叠宫中用的金花笺分发给在场的官员,拿过金花笺信手写就、一气呵成者有,提笔忘字、无奈举杯自罚一杯者也有。两位长公主也得了金花笺,宣仪长公主的文采是有目共睹的,安图长公主随手将金花笺丢给旁边的内官代写也不会有人深究。皇室中人嘛,会欣赏就行,不强求作诗。在内宫有内官代笔,在外有翰林学士帮衬,老惯例了。诗歌方面,阿四算半个睁眼瞎,虽然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,但完全不能理解内容,只啃着手指看她们热切地讨论用词。最后,众人推举出三首,分别是宣仪长公主、谢有容以及户部姚侍郎所作。再听梨园乐人调试丝竹管弦,曲调忽急忽缓声如凤鸣,张好娘清越的歌声几近引凤,曲停声亦止,余音袅袅不断。歌曲是好听的,但再好听的乐声在半懂不懂的阿四耳中也是牛嚼牡丹,她更乐意分出心神去观察陌生的人事。场中还有两位是阿四不曾见过的长辈,是先帝的姊妹、皇帝的姨母,温太主与淑太主。自从宫变之后,太上皇移居兴庆宫,两位太主也不再频繁出入宫闱。可能是离开了权力的中心,两位年近六十的太主并不像其他同龄的高官一样精神矍铄,而是神情慵懒散漫,手拿颇梨七宝杯2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葡萄美酒。朦胧的灯光下,两人的姿态是极美的,非是皮相上的美,而是骨子里散出来的、淫浸富贵锦绣堆的奢靡之美。阿四猜测八十岁时的自己,大概也是这幅样子——超出她上一世想象的奢侈生活。直到宾客退散,夜幕降临,最后一点黄昏的也在天际落幕。阿四躺在柔软的床榻上,绸褥、锦被、金纱帐,恍惚间似乎还能嗅到清晖阁将散未散的脂香。人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