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后,在心里盘算着或许婚礼已经结束了,在海岸边看比基尼美女打沙滩排球的宋柏岸心不在焉地出神,最后没忍住还是微信上找了同桌,想问问他有没有拍照,只是看一眼,就看一眼裴言穿婚纱的样子就好。
对方简短回了一串省略号,随后电话打了过来:“哥……你不会还不知道吧?”
“知道什么?”
“婚礼取消了啊……好像是新娘当场跟别人逃婚了……而且,裴言还因为去婚礼的路上出车祸去世了……”
像是被迎头浇下一泼滚烫的开水,他的大脑变得疼痛滚烫,耳边被瞬间投下万吨炸药,轰鸣以后响起尖锐的耳鸣声。
他问:“你说谁出车祸?谁又逃婚?”不都是一个人吗,为什么能够前后矛盾有着截然相反的选项结局?
“裴言啊,裴言出车祸了。逃婚的是新娘,徐氏银行的大小姐啊……”
手机掉落在地上,胸口像是被猝不及防的利剑贯穿而过,上面还淬了毒,让他疼痛,让他呼吸都变得艰难。
为什么会这样?
他从沙滩躺椅起身想要回去,却忽然忘记了迈腿的本能,脚被钉在原地,过了良久失去支撑瘫倒在地。
户外32c的西海岸金色沙滩上,宋柏岸的眼泪一下子砸落进了身下的浅白色沙粒里。
最后是联系了朋友的私人飞机用最快速度让他飞回去,甚至来不及换衣服,打听到了葬礼地点便匆匆赶来。他穿得确实很突兀显眼,抽烟的时候路过身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,怀疑他是来挑事的,不然怎么有人穿着花衬衫来人家的葬礼。
宅男同桌走过来,递了套干净崭新的黑色正装给他:“换上吧,你这副样子怪难看。”
他没接,手里的烟头燃到已经夹住中间位置的指腹处也浑然不觉,他抬眼看他,眼里布满令人看了心惊的红血丝。
“车祸具体是怎么回事?”他哑声问。
同桌沉默了一瞬,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下,把前两天的本地新闻的视频给他看。
“6月30日上午,市中心发生一起车祸,客车司机疲劳驾驶与私家轿车迎面相撞,双方司机不同程度受伤,轿车司机送医救治以后,经抢救无效宣布死亡。”
字正腔圆不带感情的播报音,简短的几十个字,和不到三十秒的视频短讯,就宣布了裴言短短一生的结束,连姓名都没有被提及。
30号……宋柏岸的眼泪砸落到手机屏幕上。
“她是3号生日,7月3号。”
同桌愣了愣,心里升起一阵悲凉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明天是她的生日,26岁。她连26岁的生日都没有等到……”
雨下得更大了,重重砸落到窗玻璃上,盖住了有人的泣不成声。
宋柏岸换完衣服回来灵堂,默不作声地找工作人员要了白花佩戴好胸前,站到了时予身旁。
“你……”
“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谁才有资格做她的亲属送她走,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她一个人孤零零连亲人都没有。就当……就当我是她哥哥,送她最后一程吧。”
时予默然收回视线,最终什么都没有说。
“听说你现在是医生。那她走的时候……会痛苦吗?”
时予眼睛动了动,低声说:“不会。”
新闻里其实播报有误,客车撞击她的车时,时速甚至超过八十,车头变形严重,驾驶座受灾最甚,她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挤压撞击,颅骨凹进去了一块,她其实已经当场脑死亡。
那天上午的阳光很晴朗,两个人被送到医院时,是急诊室通知的他去抢救室。
“车祸,这个是大车司机,撞到轿车以后又衝破路边绿化带二次撞击翻车,开放性气胸,肺实质撕裂……但主要麻烦的是……他有心臟血管瘤,位置还很刁钻,因为车祸好像破裂了,手术的话怕是不好做。”
他看着递过来的ct和其他医生一板一眼念出的诊断结果,快速利落地下了治疗指令要求。
“先联系麻醉科手术室准备吧。跟薛教授说一声让他也来,不好做也得做。”
正欲转身,旁边跑过来一个小护士询问护士长:“那个11床的车祸一起送来的女生,随身衣物里有身份证或者手机吗,她人已经不行了,要通知一下家属吧。”
生离死别都很常见,时予转身出去时忽然想起来看了一眼11床的位置,就一眼,他浑身的血液都凉得彻底。
已经彻底被血污染成暗红色的裙摆边缀着一圈小雏菊,是他送裴言出门时,他替她挑好穿上的裙子。
他是医生,却从来没有这么怕见伤口,见到血会神晕目眩过。
小护士拿到手机和身份证跑了过来,用床上病人垂落的手指解锁指纹,开始在通讯录翻找可以通知的亲属。
“裴……裴言是吧,不知道结婚没有,通讯录有没有叫老公的呢……”
最后一记重锤定音落下,时予身体晃了晃,说:“不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