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五

我醒过来的时候，已经是夜晚了，头已经不痛了，也没有想哭的感觉了。

我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希望，摸到了手机，开机之后消息列表一片死寂，就像是被抛入了没有信号的无人区，没人在意我，更没有人需要我。

即便是倾诉，我也不知道该找谁，没有人愿意花上哪怕一分钟听我的牢骚，我一路都是这样独行而来，懵懂地独自面对未知的一切，勉强找到一条出路。从被抛弃和被嫌弃的童年，我埋在书海和考试堆成的道路上，走到了这个社会一个普通人能走到的顶点，终于拿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，可这一切都像梦一样转瞬即逝。只因为我挡了别人的路，我连一条苟延残喘的活路都没有了。

不，还有一条，还有一条路可走。

我拨出去一个号码，内心疯狂祈祷可以接通，在漫长的嘟嘟声后，终于得到回应。

“喂……鹿呃嗯、鹿院长……”我的嗓子哑得可怕，连我自己都听不出来是我的声音。

对面快意地长长吐了一口气，女人似乎在抽烟，看样子很是享受。

“可以……再给我一次机会吗？我这次、我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

“老规矩，给我一个理由。”女人吐了口烟，笑道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声带恢复正常：“我看了您秘书发的资料，我对这个项目的领域非常熟悉，这个专业方向目前只有我的老师在做，他去年已经去世了，而我掌握全部技术，我向您保证，国内不会有人比我更专业。”

对面没有声音，只能隐约听到啪嗒啪嗒抽烟的声音。

“在a市，没有人敢挂我的电话。”

“姐姐，我知道错了……”我软下声音，卑微地求原谅。

“我不喜欢不乖的狗。”

“但姐姐不会和钱过不去的，不是吗？”我竖起耳朵聆听听筒传来的任何声响，但除了畅快的抽烟声，什么都听不到。

“试试看吧，我不是会咬人的狗，顶多有点不服训，姐姐不想试试调教一下吗？”

女人噗嗤笑出声来：“呵哈哈哈哈哈哈哈，狗崽子。”

“peter，明天约个时间。”“好的，鹿总……”男人顺从的声音里隐藏着几分嫉恨，我想他现在正躺在女人怀里暗自腹诽，但没关系，很快那个位置会是我的。

第二天的上午，我如约而至，医院顶层装修豪华会议室里，坐着特助peter和一个记录秘书，还有几个医院的管理层，除了鹿院长，我是最后一个到的。自然，也没有人搭理我，我拉开凳子一个人坐在角落。

过了十多分钟，鹿院长才姗姗来迟，一屁股坐到主位上，慵懒怠惰地打了个哈欠，看起来还有点没睡醒。

“开始吧。”她随口吩咐道。

视频电话开启，女人的气场陡然变了，明明刚刚还一副懒散的模样，现在眼神却格外锐利，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感。

我低头翻阅已经详细看过的资料，今天的目的是面试一位能接手新项目的业界精英，她的履历很漂亮。

她们简单谈了几句，忽然旁边有人拍我的肩膀示意。我抬头望过去，女人朝我扬扬下巴，我起身走过去，按照她眼神指引的方向，坐到她旁边的座位上。

“您是……林医生吗？”面试的女人一身医生正装，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。

“嗯。”我微微颔首。

她脸上的神色立马变得兴奋起来，随后又有些迟疑：“终于有幸见到您一面了，林医生，您是……特邀技术顾问，对吗？”

面试者上一轮面试的最后一个问题，是“我入职之后，项目负责人会是林医生吗？”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，也是我可以抓紧的机会。

我悄悄用余光瞟了一眼女人，她端坐在中间，低头翻开手中的文件夹，嘴角挂着冷淡的笑意。

“先聊一下技术问题吧。”我也一如既往的神情冷峻。

她一开始对我的提问对答如流，可见她真的是一位很优秀的医生。但我后面对技术的深度问题开始设问，面试者慢慢有些吃力，很多问题需要思考一会儿才能给出一个回答，看得出来她自己心里也没底。

我的眉头越皱深，不是对素未谋面的面试者的回答不满，而是女人在桌底下悄悄用鞋尖挑逗我的裆部，蹭来蹭去，挑来勾去，还不时脚下一点点加力踩，有好几次都踩得我嘴角微微抽搐，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。

“我没有问题了。”我合上文件夹，借这个当口，趁机呼出一口气。

原本自信的面试者，现在有些惶恐不安。我莫名觉得有点对不起她，但我被女人这样玩弄，自身难保，实在无暇顾及别人的感受。

“你还有什么问题吗？关于我们医院的，什么都可以问。”女人笑靥如花，冲面试者温柔一笑。

“啊……那个，我想问问林医生，可以吗？”

“当然。”

我环抱着手臂，冷淡地望向屏幕。